文/現(xiàn)水
對于我們這些農(nóng)村長大的人來說，如果有人問曾經(jīng)的哪些地方留下了最多的童年記憶？我想回答中一定少不了一個地方——村中的池塘。
在我的老家，池塘叫作灣崖（讀yai，二聲），每個村莊里都有，大一些的村莊還不止一個。灣崖一般分布于村子的周邊和村子的中心，各有自己的“長相”，從大灣崖、小灣崖、長灣崖、東灣崖這些名字上，就能想象出它們的模樣和方位。老家的灣崖不是天然形成的，那是祖祖輩輩取土用土挖出來的，其主要用途是盛存村里的雨水。因為老家坐落在廣袤的平原上，雨水排泄不像山區(qū)那么通暢順便，村子里如果沒有幾處足夠大的土坑，當天降大雨時整個村落就會成為一片澤國。因此正是這些大大小小灣崖的保護，人們賴以生存的家園才得以免受水沖浸泡之災。
因為灣崖的這般功德，使得老家人即使在經(jīng)濟困難的歲月里，也盡力去保護它。不僅在灣崖的周圍廣種楊柳榆槐，減少水土流失，還在主要的入水口處修建磚石砌成的“水簸箕”，避免大水沖毀岸邊。總之，一代一代的老家人，是像呵護、裝扮自己的兒女一樣，精心地呵護、裝扮著這一方方的清塘，營造著自己家園的安寧。
有了水就有了生氣，有了水就有了靈性。楊柳依依，清波漣漪，蛙鳴蟬唱，蒹葭蒼蒼，年年灣崖就用這般的農(nóng)家風光裝點著偏僻的鄉(xiāng)村。至今還記得，水面之上，有紫燕、蜻蜓點水，有白鵝、花鴨游泳。水邊光滑的青石板處，有笑語盈盈的村姑們浣紗洗衣。岸上枝頭，又有鳥鳴喈喈、綠葉簌簌?！傲廛豉Z兒水，桑榆燕子梁”，“新漲綠添浣葛處，好云香護采芹人”，茅檐低小、土墻柴門的鄉(xiāng)下沒有大觀園，卻有比大觀園里描寫的更鮮活純樸、更自然天成的景象。
其實，當時小孩子的我們，并不關(guān)注和欣賞這清塘上的恬淡靜美。只是小孩子都喜歡水，沒事的時候都喜歡向水邊跑，因此灣崖就成了我們童年的水上樂園。打水漂是常玩的游戲，幾個小伙伴，各自拿著找來的碎瓦片，先來一個沖刺跑到水邊，順勢猛地甩臂拋出瓦片，比的是誰的瓦片在水面上“蹦”得次數(shù)多、“蹦”得距離遠。隆冬時節(jié)也常到冰面上滑冰、打轉(zhuǎn)尜（陀螺），哪怕摔上幾個四腳朝天也得試試。當然在冰面上玩耍要背著家長，因為真履薄冰時，確實存在著冰破落水的危險。雖說這種危險一直沒遇上過，但那種踏在今天玻璃橋上的感覺，總讓人心驚肉跳，突然“咔嚓”一下的冰裂聲，更是嚇得我們魂飛魄散。
最難忘的還是夏季，因為夏季的灣崖是我們最向往的地方。放學后先是挎起籃子上坡割豬草，割草回來籃子一放，“走，下灣崖去”，伙伴們就急不可待跑向灣崖。“下灣崖”是老家土話，就是到池塘里戲水游泳。有一次，我們一大群小伙伴在水里扎猛子、“打砰砰”，相互豁水打斗，正玩得不亦樂乎，突然一個扎猛子的家伙從背后“偷襲”了我。對這個潛泳“來犯者”我也沒有客氣，我左手按住他的頭頂，右手托住他的下巴，直接就從水里往外撈。哪知剛撈出水面，嚇得我趕緊把他又按回了水中，然后趁著打水仗的亂乎勁，一個猛子扎進水里，潛游中還沒忘了迂回前進。原來我撈出來的不是別人，是大我們幾歲的全村有名的小霸王，他無緣無故地打人是常事，我哪里能招惹得起？幸運的是剛撈出他時，滿頭是水的他睜不開眼，不知道是誰這么大膽，敢對他這么放肆。當我潛游了一陣子，在遠遠的地方露出頭來時，看到那家伙果然正在狂虐一個無辜的小伙伴。
夏季里我們是歡快的，老師們卻是提心吊膽的，怕我們這些不知深淺的孩子在灣崖里發(fā)生意外，于是經(jīng)常訓導我們不得“下灣崖”。檢查的方法也很簡單，就是把那些“可疑分子”叫出來，用火柴棍在他們的胳膊上劃一下，如果劃出了明顯的一道白杠，那就是違反紀律下灣崖了，挨批受訓是跑不了的。但是，對于農(nóng)村的孩子來說，這種戲水是免不了的，洗澡避暑不說，基本的游泳本領(lǐng)也要在這種戲水玩樂中學。盡管自學練就的游泳本領(lǐng)都是不規(guī)范的“狗刨”動作，但是關(guān)鍵時刻也能派上用場，我就憑借著那點三腳貓的功夫，成功地救出兩個溺水的伙伴。
“往來千里路長在，聚散十年人不同”，這些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。如今的家鄉(xiāng)，滄海桑田，“人間變了，似天淵翻覆”?；厝サ穆酚巫舆€能找到，只是故園找不到了，一眼眼的老井找不到了，一棵棵的老樹找不到了，一個個的灣崖也找不到了。“人事有代謝，往來成古今”，社會就是這樣，總要不停地往前走，“人間正道是滄?！甭?欣喜的是，越來越好的家鄉(xiāng)在現(xiàn)實中，越來越懷念的故園也依然在記憶中，這份擁有，已被永久收藏，是丟不掉的。
（歡迎關(guān)注頭條和微信公眾號“伊洛淙淙”，查看更多原創(chuàng)童年趣事、故鄉(xiāng)軼聞、讀書偶得、身邊美景。文中圖片部分來源于網(wǎng)絡，特別致謝！如有侵權(quán)，請聯(lián)系刪除，謝謝?。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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