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到了這個地步,都變得極端敏感,我剛一冒出那想法,就急得幾乎哭出來,好像事情已經(jīng)變成了現(xiàn)實一樣。然而之后的情況更是急轉(zhuǎn)直下,身旁的支架又開始不安分地“咯咯吱吱”響起來,從頭頂流下來的土,“呼啦啦”灌了我一脖子。這一段金硐,似乎也要塌了。
驟然間的變化,在黑暗里擠壓著大腦。我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基本崩潰了,只會抱頭蜷縮在地上,不知道跑也不知道動(事實上也無處可跑),心說這百八十斤恐怕就要扔到這兒了。那種等著被活埋的感覺,我至今難忘,特別殘忍,真還不如讓車一下撞死痛快。
當(dāng)然,既然我現(xiàn)在能在這里訴說那時的經(jīng)過,就說明我并沒有死。金硐晃動了一會兒后,又慢慢平息了下來。上頭不再掉渣了,我又聽到了外邊工具掘進的聲音,頻率比之前快了許多,看樣子他們也察覺到了危險,加緊了進度。
大約半個鐘頭之后(這是事后他們告訴我的,我當(dāng)時已經(jīng)沒有這種概念了,只能說度秒如年),身邊的硐壁突然“撲哧”一下,被捅透了個窟窿,另一邊馬上響起興奮的喊聲,說通了通了,又開始叫我的名字。
一絲久違的微光散進來,把我眼睛刺了一下。他們當(dāng)時叫我,我可能應(yīng)了一聲,也可能沒應(yīng),主要是腦子一片混沌,朦朦朧朧已經(jīng)有點兒分不清真實和幻覺的區(qū)別了。只記得洞口被很快擴大后,一個人探進來了半個身子,然后兩手叉起我胳肢窩,拖拖拉拉地把我弄了出去。
外邊的陽光還很強烈,我眼睛一時不適應(yīng),看不到東西,只模模糊糊地感到有人影。人也變得有些呆,搞不清方位也走不穩(wěn),只能捂臉癱在地上,聽?wèi){他們喂水擦臉,推拿順氣,好一番伺候。
我終于能睜開眼了,重新看見了天空,發(fā)現(xiàn)它那么藍那么好看。這時終于恢復(fù)了點兒思維,我立馬一個激靈坐起來,指著金硐有點兒口齒不清地急喊,說快快,里頭還有個人,快抓出來別叫跑了。他們幾個不知道剛才的事,都是一愣,不過武建超很快把那家伙從里頭拽了出來,證實了我的說法。
他們幾個一看突然冒出了個從沒見過的人,全跑了過去看新鮮。我也跟著爬了過去,把前因后果一說,他們也是議論紛紛,圍著那野家伙就研究起來。
那人赤身裸體披了張獸皮,怪模怪樣的,一臉大胡子遮住相貌,更看不出什么來路。大家都在嘖嘖奇怪,但似乎只有王老爺子不關(guān)心。他一人站在邊上,沖著我們一臉焦急地說:“行了行了,人也救出來了。有啥稀罕的回頭再說,咱先找趙勝利去吧!”
“老東西,你還有臉催!”武建超回頭罵了老爺子一句。我不明白他倆這話啥意思,左右一看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趙勝利竟然不在,忙問:“趙勝利怎么了?”
他們?nèi)艘粫r沉默。武建超走到一邊兒拾起槍,掰開看了眼子彈,頭也不抬地告訴我:“那小子跑了?!?/p>
我微微吃了一驚,問什么時候跑的?武建超說就剛才。
我還想問個明白,他卻沒工夫搭理我了,開始手腳麻利地收拾東西,把別著子彈的皮帶扣在腰上,又帶了一壺水,一拍阿廖沙說:“望遠鏡借我使使。”說完根本沒等對方點頭同意,背著槍轉(zhuǎn)身就走。
阿廖沙有個62式軍用望遠鏡,我們之前在營地里看見過,只不過因為過了閃電,外邊的鑄鐵殼子被燒熔了一半。武建超借這東西,估計是待會兒找人要用。
我現(xiàn)在這個狀況,就算想幫忙也有心無力。王老爺子本來在邊上急得跳腳,一直催快點兒快點兒,這時看武建超走了,也跟了上去。但武建超似乎很惱他,轉(zhuǎn)身一腳,“啪嘰”把他跺翻在了地上。
我一看武建超竟動了粗,霍地站了起來,大聲問這是干什么?可他根本不睬我,而是指著老爺子惡狠狠罵道:“你他媽的哪兒也別想去,安生待著,回來再跟你算賬!”說完就離開了。
老爺子被這么一踹,痛得半天爬不起來,只能沖著武建超遠去的背影大罵,臟話土話一大串,也聽不清到底說的什么。我當(dāng)時完全摸不著頭腦,只能晃悠悠走過去,蹲下來,稍稍用力摳住他的肩膀,硬著口氣問道:“老爺子,到底怎么回事,你給我說清楚?!?/p>
還沒等老爺子回答,阿廖沙卻跑過來拉著我問:“大學(xué)生,你是讓那人抓到硐里去的,對吧?”他指著躺在地上的野人,我也點了點頭。他看著我,臉色卻急切起來:“我那個‘情況’可能也被擄到里邊了,咱得進去找找。”
我讓阿廖沙先別慌,要救人也得把情況問清楚再說。那野人自從被拉出來后,被我們綁得動彈不得,也很安靜。我問了他幾句話,可他好像又聽不懂了,或者說根本沒有聽,只會沖著我們齜牙咧嘴地示威,喉嚨里發(fā)出沙啞的聲音,就跟個被抓住的動物一樣,神態(tài)很野蠻。
“別問了,這是個怪物,不會人話。”阿廖沙只關(guān)心自己的“情況”,語氣還是很著急。他的推測其實合情合理,雷擊之后那女人不可能憑空消失,結(jié)合我的遭遇,唯一的解釋就是被眼前這家伙掠走了。但阿廖沙要進金硐去找,我卻不敢立刻同意,只是告訴他硐里那頭也被堵了,想找人就得繼續(xù)往深處挖,恐怕還要費大功夫。
阿廖沙顯然沒聽出我的潛臺詞,說無論如何也得進去看看,也不再管我怎么說,拾起鐵鍬又鉆回了金硐。其實剛才那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,他們幾個不顧安危把我救出來,現(xiàn)在需要我去救別人時,我竟然因為可能有危險而退縮,實在很不仗義。
然而,就在我鄙夷自己的言行,打算和楊要武一起跟上幫忙的時候,眼前的半條山坡又突然微微一陷,大山就像在咳嗽似的,轟轟然從礦井出口噴出一大團黃煙,地面跟著顫了起來。這情況不用說都明白,金硐終究是沒支撐住,又塌了。
我心說這下糟了,拽上老爺子,和楊要武搶上就打算挖人。不過謝天謝地,還沒等我們到跟前,阿廖沙就從硐口的煙團里沖了出來。他一邊咳嗽一邊朝外跑,拍著身上的土,氣急敗壞地把鐵鍬往地上一扔,“呸呸”吐了幾口唾沫,嘰里咕嚕罵起了俄國話。
我被埋進去時還是早上,如今已經(jīng)過了中午,雞飛狗跳了大半天,幾個人一個個灰頭土臉跟西安兵馬俑似的,不過好在沒出什么大事。阿廖沙還想找他的小姘頭,但金硐垮成這個樣子,一時半會兒怕是挖不開了,只能從長計議。他有氣沒處撒,就逮著那個野人揍了一頓,又是踢又是捶,把那家伙打得哇哇直叫。我趕緊攔著,說你打他干什么,打死了啥都問不出來了。
阿廖沙氣哼哼地說:“你看那樣子,能問出個屁!”我嘆了口氣,把他擋在一邊,給那野人收拾起骨折的胳膊。眼下太復(fù)雜的處理也做不了,只能給胳膊簡單復(fù)原位置,里邊墊了層軟衣服,上了點兒藥,找樹枝做了個夾板綁好固定。我手上干著,心里卻在苦笑,自己還真成“大夫”了,醫(yī)人又醫(yī)畜,還得會接骨正骨。
那野人見我給他治病,倒也不抗拒,就是態(tài)度依舊很不友好,有次我湊得近了點兒,他竟一下勾起頭張嘴就咬,嚇得我趕緊把手抽了回來,心說這人完全不懂好歹,到底哪來的?難道是山里的原始民族,就跟非洲那些藏在叢林里沒開化的土著人一樣?但很快,我無意中注意到了他的牙,就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。
我讓阿廖沙幫忙,顧不得那野人的強烈掙扎,捏著他下巴,撬開了他的嘴。往里仔細一瞅,他上下兩排牙的牙根和齒縫,都透著一種深棕色的痕跡,而牙齒的內(nèi)側(cè)更是黃得發(fā)黑。我顧不得那人嘴里的怪味道,伸手指給阿廖沙看,說這是明顯的煙垢,只有常年吸煙的人,才會把牙熏成這個樣子。而煙漬這種東西,只要沾到了牙上,你一輩子都要帶著,刷牙都刷不掉(當(dāng)然,現(xiàn)在有那種超聲洗牙機,就另當(dāng)別論了)。
這里無須多做解釋,阿廖沙也明白我什么意思了。我們幾個除了武建超,都是吸煙的人,深知煙垢的頑固,只不過大家貪圖一時快活,不在乎這些形象問題罷了。這人牙上有煙漬,就說明他肯定曾長期吸煙。雖然我不知道古代人接觸煙草的確切年代,但幾乎可以肯定,地上躺著的這家伙,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土生土長的野人。楊要武和老爺子再次湊了過來。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,想通這一點后,我再觀察那人時,就覺得他的混濁發(fā)灰的眼珠里,似乎也不全是野性難馴,好像多少還帶著些未泯的人性和良知,他之前能聽懂我說話的事,這樣也能解釋通了。
從臉上的胡子和皺紋來看,這人顯得很老,但也推測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紀。這么深的山,不是常人來的地方,我們猜要么是流落到這里的牧民、蜂農(nóng)或者通緝犯(西部地區(qū)地廣人稀,靠近邊境,還容易搞到槍械,所以很多外地逃犯往口外跑),要么和我們一樣是來淘金的,甚至說是當(dāng)年金場遺留的人員也不是沒可能。只是不知道他究竟經(jīng)歷了什么,變成了現(xiàn)在這副模樣?
困在金硐里時我就想過,這里的很多蹊蹺問題,估計都要在這人身上找答案。然而我嘗試著跟他交流,他卻只會咧嘴到處亂瞧,咿呀怪叫,愣是一言不發(fā)。對這號人,你就是上刑恐怕都不管用,我們一時徹底沒轍,讓人很是沮喪。
這頭兒毫無進展,我的注意力又轉(zhuǎn)了回來,想起了剛才的事,就扯住老爺子:“你還沒說呢,趙勝利怎么就跑了?”
只能說,一切都和金子有關(guān)。
老爺子當(dāng)時有些支吾,并沒直接講,而是把我拉到一邊,避開了阿廖沙和楊要武,這才說起剛才的經(jīng)過。
當(dāng)時我被埋了進去,武建超把他和趙勝利喊過來幫忙。幾個人收拾工具一分配,彎腰跪著輪流下硐,每人幾米的朝前挖,后邊的人往外運土,另外又砍些小樹回來當(dāng)支架,好邊挖邊支護,防范硐子再垮(也幸虧這么撐住了出口那一段,阿廖沙才沒被埋進去)。
就這樣干了好幾個鐘頭,他們繞開塌冒的地段,從旁邊打出了一條半米寬、將近十米長的通道,估算著不久就能挖到人了,更加快了進度。然而就在勝利在望的時候,不知誰提醒了一聲,他們這才突然意識到,去附近林子砍樹的趙勝利,已經(jīng)好長時間沒回來了。
莫名其妙地又丟了個人,幾個人都有些慌了,手上的活兒也停了下來,商量說到底怎么回事?這也是為什么之前有段時間,我在里邊沒聽到他們的挖掘聲。
當(dāng)時幾個人里只有老爺子知道底細,他發(fā)覺趙勝利不見了之后,立馬捶胸頓足,直罵自己太大意了,讓大家趕緊去追人。幾個人一逼問,他這才說趙勝利并不是丟了,而是趁著別人忙亂的當(dāng)口,卷著金子自己逃了。
阿廖沙他倆和我們不是一伙的,都懂規(guī)矩,一聽是金子的事情,就馬上閉嘴不再多問。而老爺子說一半留一半,武建超依舊不清楚那小子到底為啥要跑。老爺子催得雖然緊,而且這種節(jié)骨眼上,有點兒良心的人都不能把還埋在山肚子里的我扔下,轉(zhuǎn)身去追趙勝利,所以短暫的停頓后,他還是選擇留下繼續(xù)救人。
老爺子看武建超竟動也不動,急得直蹦,恨不得自己去追,不過他很清楚自己身體不行了,就算攆得上,也肯定攔不住身強力壯的趙勝利。無奈之下只能鉆進硐,一邊幫武建超往后運土,一邊把前后的原委說了個清楚,好讓他明白事情的嚴重,趕緊去把趙勝利找回來。不過巧的是,他這邊剛斷斷續(xù)續(xù)說完,那邊武建超就把金硐打通了。
至于趙勝利跑掉的原因,則需要從好幾天前說起。
首先是昨天下午,當(dāng)時我和武建超正在山上跟哈熊拼命,老爺子和趙勝利還留在山下湖邊,這本來沒什么,但之后下起了大雨,趙勝利就變得不正常起來。
他先是一個勁兒地望天,自言自語地問這雨什么時候能停。而隨著雨越下越兇,人也越來越坐不住,就跟憋了泡屎找不到茅房似的,在原地團團亂轉(zhuǎn),時不時看眼外邊,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。老爺子問他到底著急什么,他卻又什么都不說。就這么持續(xù)了十幾分鐘,趙勝利就跟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,竟一個招呼都沒打,突然抬腳沖出了屋子。
那會兒下得正緊,趙勝利一頭扎進水幕,轉(zhuǎn)眼就不見了。老爺子心里奇怪,在后邊叫了一聲沒反應(yīng),咬咬牙也跟了出去。追著那小子一路跑到小河那里,從遠處見他在河邊轉(zhuǎn)了幾圈,像是選了個地方,然后就“撲通”跳了下去,浮浮沉沉地開始在水里邊亂摸。
雨很大,小河也跟著漲了不少,人這時候下水很危險。老爺子看趙勝利像是在找什么東西,就跑過去問。趙勝利沒想到他會跟來,明顯的一陣緊張,最后才不得不坦白,說他是在找自己藏的金子。
聽到這里時,我還沒察覺什么太大的問題,只是納悶怎么能把金子放在水里?老爺子一解釋我才了然,說原來好多天前,趙勝利有次在那小河里撈菱角吃,無意中發(fā)現(xiàn)了水下的河岸上,藏著個比胳膊粗的土洞。他趴下用手一掏,一半濕一半干摸不到頭,于是就突發(fā)奇想,把那兒當(dāng)作了自己放金子的地方。那位置倒是真的很隱蔽,只可惜他沒考慮周全,所以天一下雨就著急了,因為擔(dān)心漲水會把洞里的金子沖走。
這附近生活的有河貍,大哥曾說它們會打洞做巢,我心說難道趙勝利在水下發(fā)現(xiàn)的洞子,是人家河貍的家門口?在那里藏金子,也虧他想得出來。不過如今回頭再看,我卻只能感嘆趙勝利太自作聰明,假如那時他沒有多此一舉,他后來結(jié)局也不至于那么慘。
不過在當(dāng)時,我只覺得老爺子繞了一大圈,還是沒講到關(guān)鍵地方,就叫他少啰唆沒用的,趕緊說趙勝利為啥要跑。而他咳嗽了一陣后,只往下多說了一句話,我就徹底明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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