川渝狀植物幼苗長勢好或曰“胖壯zuāng”。狀豬兒長得油光水滑或叫“肥朧朧lōnglōng”,有字謎曰:
一個豬槽兒放當(dāng)中,六個豬兒肥朧朧。上邊有草來蓋,下邊有墻來擋風(fēng)——打一字。
謎底是“韮”,乃“韭菜”之“韭”的異體字?!皷V”,《玉篇·肉部》:“肥皃?!濒斂浊?盧紅切。
狀人胖通用“胖乎乎”?!昂鹾酢毙稳菖?,跟圓鼓鼓情狀相似,宜作“膴、胡”等:
【膴】《詩·小雅·小旻》:“民雖靡膴?!敝祆浼瘋鳎骸澳姡笠?,多也?!被臑跚?,平模曉。魚部。
【胡】《逸周書·謚法》:“胡,大也。”戶吳切,平模匣。魚部。
川渝狀人胖,或叫“胖冬冬”,或戲謔之曰“胖冬瓜”,或叫“胖都都/嘟嘟”。我們通過《漢語方言大詞典》把全國各地狀胖的詞收攏來,大致有如下這些。
一、狀“胖”之詞
【胖(口董)(口董)】胖得過分。西南官話,貴州赫章。
【胖冬冬】(兒童)胖乎乎的樣子。西南官話,四川成都:娃娃~的,好逗人愛啊。
【胖胖蛋蛋的】胖。晉語。山西柳林。
【胖胖答答】胖的樣子。這家伙,光得發(fā)亮的腦袋,一身黑中山裝,~的,很像個中委。(汪曾祺“致黃裳信函”,1948?!栋倌辏?920-2020)曾祺》,天津人民出版社2020,P59)
【胖胖達(dá)達(dá)】人長得比較豐滿。①冀魯官話,天津。②中原官話,河南商丘。
【胖篤篤】肥胖而可愛的樣子。吳語,上海:~的面孔。江蘇蘇州?!峨s格嚨咚集》:“俚碰著仔一只大黃狗,又是好看,又是強(qiáng)壯;~,光溜溜?!?span id="ex1evig" class="candidate-entity-word" data-gid="17654403" qid="6662710877935899912" mention-index="0">程志達(dá)等《真情假意春夢》:“只看見馬路當(dāng)中有個矮墩墩、~,大頭大腦的青年人?!苯K無錫。
【胖腯腯】肌肉結(jié)實(shí)、飽滿,胖乎乎的。①藍(lán)銀官話,甘肅武威。李鼎超《隴右方言釋器》:“俗謂肌膚充盈曰~。”②江蘇東臺:他~的。②西南官話,湖北武漢:長得~的。也作“胖墩?”:吳語,上海。王幼蘭《公爹軼事》:“(我的女兒)模樣胖墩墩,很是健康、活潑。”
【胖墩墩】
【胖得得】小孩肥胖好看。江蘇江陰。
【胖呆呆】胖胖的(有時(shí)作名詞胖子用)。①中原官話,新疆吐魯番。②藍(lán)銀官話,新疆烏魯木齊:個人長底~底,還要穿個牛仔褲,都快掙?duì)€咧|那么個~,還硬要去參加舞蹈隊(duì)呢。
【胖嘟嘟】胖得可愛。①西南官話,四川成都:小女孩挺漂亮,~的,十分惹人喜愛。克非《春潮急》三四:“那姑娘頂多十八九歲,長得~的,頂有精神。”貴州赫章。②官話。1980年第1期《小說季刊》:“十二歲的他,~的臉,天真無邪的眼睛,腆腆地笑著?!币沧鳌芭侄级肌保何髂瞎僭?,重慶:這個小娃兒~的。云南昭通。姜亮夫《昭通方言疏證·釋人》:“謂肥胖曰胖敦敦,指小兒則曰~。”云南永勝、大理。
【胖都都】西南官話,重慶。
【胖處處】肥大。西南官話,四川成都。
【胖不搭】微胖的樣子。東北官話。
【胖不倫墩】微胖而解釋的樣子。東北官話:的。遼寧:這位舉重運(yùn)動員身體真好,他長得~的。
還有“胖不搭的”(胖得難看。東北官話,吉林)、“胖古輪墩”(胖乎乎的樣子。東北官話)、“胖咕輪墩”(很胖的樣子。很胖的樣子。山東)“胖咕圇墩兒”(小孩胖胖的,招人喜愛。北京官話)、“胖圪墩墩”(又胖又壯實(shí)的樣子。晉語,山西和順)、“胖勃愣登”(很胖的樣子。吳語,上海)、“胖都都格”(胖胖的。吳語,江蘇丹陽)、“胖腯腯格”(肥胖可愛。吳語,江蘇丹陽)“胖嘟胖嘟”(胖,豐滿。西南官話,四川成都)、“胖卜扽扽兒的”(胖得可愛。晉語,河南獲嘉)等。
陜西寶雞(中原官話)的【胖脹】(胖)納入此系。
二、“胖冬冬”及關(guān)聯(lián)詞闡釋
“胖冬冬”“胖(口董)(口董)”之“冬冬”“(口董)(口董)”,可以用“胨、朣、胨”等來解釋。
【胨】《玉篇·肉部》:“肥也?!庇G動切。
【朣】《玉篇·肉部》:“肥皃?!蓖綎|切
或“胨”字,《玉篇·肉部》:“肉胨。”可以追溯到“肥充”之“充、朣、(月成)”等:
【充】《左傳·襄公三十一年》“寇盜充斥”杜預(yù)注:“滿也?!薄秲x禮·特牲饋食禮》“宗人視牲告充”鄭玄注:“猶肥也?!薄逗鬂h書·董卓傳》:“卓素充肥,脂流于地?!背浞释x復(fù)詞。昌母冬部。
【(月成)】《方言》卷二:“梁益之間,凡言盛及其所愛,偉其肥(月成)謂之??!本硎骸澳]也?!薄额惼と獠俊罚骸胺室??!薄?span id="1zr6czs" class="candidate-entity-word" data-gid="2661654" qid="6595553420638164228" mention-index="0">集韻》時(shí)正切,去勁禪。耕部。
【脭】《文選·枚乘〈七發(fā)〉》“脭膿肥厚”李善注:“脭,肥肉也。”呂延濟(jì)注:“脭,肉之精者?!薄都崱否Y貞切,平清澄。
【勝】《管子·入國》“身之膌勝而哀憐之”尹知章注:“勝,肥也?!鄙=?jīng)切,平青心。耕部。
還有“胋腞”等。
【胋】《集韻·沾韻》:“肥也?!蓖搅?,平添定。
【腞】《方言》卷十三“(月成),腯”錢繹疏:“腞,與腯同?!敝鶅记?,上狝澄。元部。
胖“愣登、輪墩”與“胖不攏聳”的“攏聳”,均與“龍鐘、累贅”(川渝或曰“累堆”)關(guān)聯(lián)。臃腫與肥胖情形近似。自“墩腯”以下的篤篤、答答、達(dá)達(dá)、嘟嘟等,屬于“充壯 胋胋→胋胋 腞腞 篤篤→篤篤 嘟嘟”系。
廣安還說“胖zuái了”“胖zuái胖zuái的”“胖zuáizuái的”,“zuái”照樣納入“充胨”系解釋。
“冬瓜”,并非冬天生長之瓜,就其充肥而言,與“充、胨”關(guān)聯(lián),乃“充壯”(健壯)之謂也;就其滾圓而言,與“冢墥同→團(tuán)圌蛋→周匝橢”系的“圓”關(guān)聯(lián)。“瓜”與“果”是“渾”圓狀。
三、苦哈哈
【苦哈哈】形容貧困而苦惱的樣子。北京官話:瞧他家~的,心里窄得慌|~的過日子。
汪曾祺1986年紀(jì)念老舍的小說《八月驕陽》借太平湖看門老人張百順之口說:“合著這位老舍他浄寫賣力氣的、耍手藝的、做小買賣的、~命窮人?——那他是個好人!”(郜元寶《汪曾祺論》,《百年(1920~2020)曾祺》,天津人民出版社2020,P37)
“苦哈哈”跟“苦齁齁、苦濟(jì)濟(jì)、苦嚌嚌、苦蘻蘻”等意思差不多:
【苦齁齁】形容生活過得很苦。吳語,江蘇溧水。
【苦濟(jì)濟(jì)】(1)(味道)有點(diǎn)苦。①江淮官話。江蘇鹽城:蓮子吃起來有點(diǎn)~的。②吳語,上海?!?span id="zcoqikx" class="candidate-entity-word" data-gid="14806612" qid="6597993353281803534" mention-index="0">歇浦潮》第八五回:“我很希奇,這東西吸在口中,又不比糖那樣甜,~有甚好吃。”浙江杭州。(2)痛苦;可憐。吳語,上海。評彈《真情假意春夢》:“老光棍一條~。”
【苦嚌嚌】形容悲苦無援的樣子。吳語,江蘇蘇州。顧頡剛《吳歌甲集卷下西方路上一籠雞》:“有娘小雞隨娘轉(zhuǎn),無娘小雞苦嚌嚌。”
【苦蘻蘻jìjì】江淮官話,江蘇揚(yáng)州。(1)味苦:這個藥~的,真不好吃。(2)寒苦:你看他那個~的樣子,真叫人舍不得。
川渝“苦嘰嘰”的說法。蘻,《爾雅·釋草》:“蘻,狗毒?!?span id="gel2hph" class="candidate-entity-word" data-gid="8131794" qid="6539111478534886660" mention-index="0">郭璞注引樊光曰:“俗語苦如蘻?!惫旁勄?。
“哈哈、齁齁、濟(jì)濟(jì)、嚌嚌、蘻蘻”屬于“邛窮窘→困寒極→極苦”鏈上的詞。
【邛】《廣韻·鐘韻》:“~,勞也,病也?!?/p>
“我視謀猶,亦孔之~”毛傳:“邛,病也。”(詩·小雅·小旻)渠容切。
濟(jì)(子禮切)、嚌(在詣切)舌面化后與“蘻、嘰”等合流(“嚌”有見母〔居諧切〕一讀,同“喈”)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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